第112章 第 112 章[1/2页]

    神?不甘地离开了人间。

    当有人敢向天出剑, 那么天地也会为之颤抖，更何况是这些看似高高在上，实则卑贱如斯神?们。

    他们当知畏惧。

    四方天神百般谋划, 积蓄了千万年大好局面, 在这一剑之后, 尽付一场空。

    夏无道只是一人，但也是万千人族。

    然而神?们绝不会就此罢休。

    从盗火者之名在天地之间传播开始, 他们阴谋也从这一刻点燃，人族为其造像, 那么神像就是他们埋伏在人间后手。

    而除此之外，夏无商与绣娘之流，也仍然得以在人间潜伏着，过着似人非人日子。

    但此后三万年漫长时光之中，世间再也没有神?之名传颂，神像也只是神像, 神?再也无法向人间伸手，除非他们甘愿被天地间那一剑所斩。

    直到三万年之后，此剑散去，盗火者阴翳重临人间, 天地大劫。

    那悬在头顶模糊未来，并不是姜小楼在此刻担忧事情。

    雨还在下。

    姜小楼抹了一把脸，不知道自己现在模样有多狼狈。

    暴雨让她浑身湿透, 头发贴在了身上, 但最难看还是姜小楼表情。

    似哭似笑, 而又非哭非笑, 实在是难看得很。

    夏无道皱眉看着她, 有心说一句好丑, 但到底也没有说出口。

    若是这句话让小徒弟给记住了，然后又信了，那可就不妙。自家徒弟丑是丑了一点，可是因为是自家徒弟，所以没关系。

    所以他犹豫了一下，然后轻轻地道。

    “以后路，就要靠你自己走了。”

    小徒弟路，他纵然有心，但也无能为力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点了点头，很乖巧听话样子，一点也没有之前狂悖。

    夏无道又接着道“想做就做，不想做就不做，都没有什么关系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定定看着他，表情平静而又晦涩。

    夏无商自己选择了以一剑赴死，却在她面前说，都没有什么关系。

    “别那么傻。”夏无道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，“你可知道，纵然是如今天地间，也仍有人有一战之力，却未曾出手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这才一怔，“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有为师顶在前面啊。”夏无道表情有些讽刺，但又好像早就已经释然了一样。

    “你当自己是人族，他们也当自己是人族，可是他们就一定要和你一样吗？”

    姜小楼道“至少在面对神?时候应该是这样。”

    这一点，她还算是坚信不疑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夏无道又接着道，“但谁能没有私心呢？人人都想着要千秋百代要既寿永昌，我父亲也是，只不过神?到了镜影城跟前，所以他只好一死。”

    “而且，同样是人，也会有人抱着和你不同信念，但你们都觉得自己是对。只不过九州只有这么大，既不是你，也不是他。以后你会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可你还是不一样。你记住了，御灵宗从来无愧于天地。”夏无道郑重地道。

    “为师死得早，御灵宗也没得早，所以没有几个人能承继御灵宗遗产。不过三万年庇荫，总能换来一丝垂怜。不必觉得是天地如何，只当是为师给。所以，你谁也不欠，反而有人欠你债。但是，你也要记住了，欠债都是大爷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宗门传承想传就传，断了也就断了，就是往上数二百四十八代祖师生气，下了幽冥也还有为师拦在他们前面。鼎鼎大名不肖子孙，那也是我夏无道。传承本就已经断在我手，有没有你不重要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修炼，有没有道侣也不重要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好。”

    “建木能穿梭空间界限，或许包括另外一个世界，只是我们还没有尝试过，也不曾找到路径。”夏无道状似无意一般道。

    姜小楼毫不犹豫道“我不想试，费钱。”

    天外楼就是一个吃灵石大户，在九州穿行尚且还要一笔巨款，更何况是另外世界。

    夏无商也没有强迫她试一试意思。

    “那就罢了，我只是知会你一声，你知道就好。”

    思来想去，所有嘱咐都已经说完了，也没有什么能再教给她。

    夏无道不去看姜小楼，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大夏破碎河山。

    被他杀死神将尸首堆积成山，和凡人混在一起，让他觉得有些厌烦。

    其实他从来就不喜欢镜影，做公子时候是这个样子，不做公子时候也一样。这座城池满满都是他父亲印记，所以夏无道逃了，再也不要做公子。这江山给了谁都可以，总归是他不要。

    可是不喜欢归不喜欢，眼见着镜影城破，他心头仍然被点燃了满腔愤怒。

    现在这些怒火已经燃尽，只剩下了厌烦，和几分无法流露，却挥之不去难过情绪。

    所以他只是最后对姜小楼道。

    “别怕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我不怕。”

    姜小楼知道夏无道已经听不见了。

    他真灵随着那一剑消散于天地之间，但又永存于天地之间。

    这也是在这场梦境之中，为何夏无道会如此清醒原因。

    但是当他真正出了那斩破天地一剑之后，梦境之中他也就随之消散了。

    所以这一剑，原本就是为了给姜小楼看，是他唯一教给她东西。但其实，姜小楼早就学到过，也早该知道。

    这是斩天一剑，也是杀己之剑，姜小楼曾经次次回味自己是如何被这一道剑意缠身，然后才学会了这一剑些许剑意。

    一把不敬不畏无道之剑。

    但即使她能明悟剑意，姜小楼依然想不透自己这个师父。

    也可能因为她认识从来就都不是三万年前真正那个夏无道，而是散落在历史回影之中真灵。

    不错，无道这个名字果然和他很配，而且好生猖狂，姜小楼觉得自己唯有改名姜不仁才能有得一拼。

    但她不会做第二个夏无道，也做不了第二个夏无道。三万年前夏无道能够一剑斩天，三万年后那些神?早就有了准备，绝无可能再给姜小楼第二次机会。

    夏无道和《铸剑术》创造者并非心有灵犀，但十分默契一剑给了人族三万年时间，三万年之后，就是三万年后那个时代事情，就是姜小楼自己事情了。

    三万年前，有人斩天，有人伐神，三万年后，这一代人族也终究会走到同一条道路上面。

    并非是因为他们有着什么崇高目，又或者是圣人一般情怀。圣人存在，姜小楼却不觉得自己曾经见过，也不觉得自己会如圣人一般做。

    但是她理由同样很简单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喜欢跪。”

    她站直了身子，从镜影城中走出去。

    姜小楼听见了哀鸣，也听见了欢呼声。

    哀戚是这片天地，是江山万里，万山同悲，万剑同悲。

    三万年岁月悠悠，时光之河从不回首，世人不记得夏无道名字，但是山河记得，神?记得，而且在神?漫长生命之中都绝不会忘记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对于夏无道而言，这已经足够了。他不需要让九州之上人们对他感恩戴德，他只要让神?知道畏惧。

    而欢呼，则是劫后余生人们。

    此地是久旱逢甘霖，北地暴雪遇天晴，九州大陆之上，似乎处处都迎来了希望。

    但是在希望到来之前就已经殒命人不会复生，而经此大难之后，还能存活着人更是所剩无几。

    修士们也会很快察觉到不对。

    天地间再无元气，夏无道一剑斩在天地之间，南帝一刀斩就是天，仙魔两分，五行破碎，同时被刀气波及到天外楼也散落了大把碎片出去。

    从此以后，这一剑与一刀割裂了上古，覆灭了大夏，也让御灵宗永远成为历史回响。

    但是这些修士到底是活了下来，只要活着，就还有无限可能性。

    姜小楼自南向北，孤身一人，从日到夜。

    雨停了，月轮照常升起。

    星星点点火光在大地之上亮起，然后渐渐相连，照亮了整个九州大陆。

    这是幸存者们相互依靠着，在满目疮痍大地之上再次点燃了火焰，而在百年后，千年后，万年以后，这里复又欣欣向荣，满是人间烟火。

    薪火相传。

    终有一日，盗火者会化身成为贼，但火种将永存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日光初霁，伴着桃花洒在了姜小楼脸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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